云从

  1. 烧饼 2014.1.17

    【黑历史零散的分布在各个地方,上学前整理一下】



    有时,会觉得记忆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。明明很繁琐的一件事,过了好久想起来却只有几个简短的片段。就像是一个人的一段时光,全都聚集在了一点上,只要一点,只要一点就足够说明一切。

    我不是一个标准的吃货,也没有品尝过什么美食,在意的食物也不多,却唯独喜欢烧饼。

    上小学前,每到冬天,我都会去老家和爷爷奶奶生活。东北的冬季是寒冷的,尤其是早上。睡眼还没完全睁开,爷爷便会用棉被将我围成一个粽子。趁着寒气还未钻入睡衣,软软的棉被一下子将身上余留的温暖包裹,再不怕严寒。然后,我便紧紧裹着被子,一点点的蹭到床边,爷爷则坐在我旁边,陪着打哈欠的我,静静的等着奶奶回来。

    老家的空气,总是给我以干燥又纯净的感觉,尤其是在冬季。每当等待时,我总爱一边大口呼吸着早晨的空气,一边用脸蹭蹭被罩上的红绿绸子。绸子滑滑的,碰上去有点凉,但一碰到那上面的花朵刺绣,触感就温和了许多,在凉爽与温暖间来回,我爱以此打发时间。

    老家的街道并不繁华,爷爷家所在的那条也不例外。如果从家门出发,沿着它慢慢向前走,只需拐一个小弯,就可以看到一个卖烧饼的小店。虽然没去过,却不止一次的在脑海中想象它的样子。被雪覆盖着的灰色水泥地面、金属门框上挂着的军绿色门帘的微黑的边角、店里充满着的乳白色蒸汽、用来给烧饼保温的白色棉布、还有金色的烧饼,整齐排列在棉被间……我在我那小小的脑海中努力想象,尽力复原它的模样,虽然一次也没有去过,但随着想象次数的增加,它的形象却一天天的变得清晰了。虽然直到现在,我对于那个小店的印象仍是那时自己的直觉和想象的拼凑,但每当想起,却觉得莫名的亲切。

    偶尔,爷爷会抱着我站在窗前,说,你看,奶奶就在那边,正在给你等刚出炉的烧饼。窗户上有窗花盛开,不紧不慢的布满大块玻璃,我把着爷爷的脖子,让视线绕开那玻璃上的繁杂,望向窗外的一片雪白。呼出的哈气在空气中缓缓上升,飘过我的眼睛,虽然已经很努力的向外看,却总是看不到奶奶的身影和烧饼店该有的暖暖白色雾气,只有宁静,冬日早晨特有的宁静在蔓延。

    但总是在我将放弃时,奶奶便突然出现在我面前。

    手在被子里早已捂得很暖,伸出来时禁不住打了个冷颤。小心的接过烧饼,担心它已变凉,心中有小小的担心,动作也慢了下来。但我从未真正失望过,触碰到它时总是有暖意袭来,捧在手里,有香气开始蔓延,禁不住闻闻,一时竟不忍心下口。

    爷爷毛衣上交错的纹路,奶奶衣角绣着的黄色小花,棉被上的大团花朵和红绿色的绸子,包着烧饼的白色塑料袋……全都慢慢的,慢慢的在这热气和香味中开始融化。

    总有一种错觉,觉得我的那一段时光,全部被完好的,封存在一个个冬日的早上了。每当我回想起他们时,最先闪入脑海的不是上了霜的窗户和冷的让人颤抖的空气,而是一团温暖的雾气,弥漫在枣红色衣柜和白色枕罩间,我坐在床上,裹着被子,看着手里的烧饼,爷爷奶奶的面容隐藏在雾气中,看不清脸,却让人安心。

    后来,到了上学的年龄,就离开了老家。过了几年,老屋卖了,爷爷奶奶也跟着姑姑去了温暖的南方,那里没有寒冷的冬季。刚离开老家时,我还没有分别的感觉,总以为只是像以前那样暂时离开。但等到爷爷奶奶去了南方,我却突然模糊的意识到,或许我再也无法回去了。如同河水向前流淌,并不再回头。

    每年爸爸回老家,都会带回来几十个烧饼,装在白蓝色的针织袋里,带着老家的味道,一路颠簸的到达我们所在的城市,再进入家里冰箱的冷冻室里。

    虽说离开了老家,对于烧饼的热爱却有增无减,而对于那年冬季所吃的老家的烧饼的思念也日益增加。妈妈将烧饼放到冰箱里时,我一直站在旁边仔细的看,直到几十个烧饼将空格填满,才移开视线。但,不知是否是因为长时间的旅途,或是冷冻室的干扰,当我咬下第一口后,感受到的不是预计的喜悦,而是一种奇怪失望感,心里一直存在的空白一下子尽情的释放。

    好像一切都没变,还是那个小店,烧饼还是出自那个小贩之手,金黄没有变,香脆没有变。

    等到我上了中学,爸爸回老家时不再带烧饼,说是那小贩不好好做生意,烧饼早没了以前的味道。

    而等我初三时,爸爸便不再回老家,因为,那里已经没了值得回去的人。

    那年暑假,去了南方的姑姑家。见到爷爷奶奶时,爷爷正抱着妹妹,奶奶则拿着玩具站在一边,努力逗妹妹开心。当时是上午,阳光很好,直接铺洒在地板上。我站在窗前,头顶被晒的发热,却懒的离开,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。突然有种时空交错的错觉,仿佛我还在那个房间,爷爷抱着我站在窗口,我努力向窗外望啊望,却怎么也看不到奶奶。

    当我知道我可能再也吃不到老家的烧饼时很平静。但我一直以为,我是该及其伤心的。因为,我的在老家的全部时光,那些记忆,都是依靠着那冬日而保存下来的。

    后来,我一直像所有孩子那样,慢慢长高,慢慢变重,慢慢失去,也慢慢明白。渐渐的,就懂得了当时的平静,因为早在离开老家时我就模糊的预感到了结尾——必将失去,却永远存在。

    吃早餐时,爸爸突然说,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奶奶给你买烧饼吗?你应该忘了吧,那时你才这么高。说着还不忘比划一下。

    我没有理他,继续喝粥。

    现在,还是喜欢烧饼,那是种从小培养起来的执着。然而,味道早已不是重点。最美的味道是依靠记忆和想象而存在的,和手中的烧饼无关。

     


    【hhh星星催我这篇文时我还以为他是个高冷少年】

     


   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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